“拗相公”终于是拗不下去了。

这是熙宁七年的旧历六月。

欸乃的桨声,划破运河里蒸腾的水汽。

河边的御柳,一棵棵像米襄阳画里的,闯进视野,又匆匆的退去,就像这些年在他生命里走马灯似的走过的人们,脸孔又熟悉,又陌生。

皇帝,太后,太皇太后,欧阳公,司马君实,苏子瞻,吕惠卿……他心里说不清是敬?是爱?是愧?是恨?他说不清,但他清楚,他们都不是依靠。

是啊,那些理想的蓝图,他在心里,在金殿上,描了又描,有谁真的相信呢?这些年,他难道不知道别人叫他“拗相公”?他承认自己拗,甚至偏执,读了那么多书,他难道不知道怎么圆融?可是他不能随和欧阳公四岁而孤翻译,他得给自己鼓着一口气,把新法推行下去。那是自己三十年的心血凝成的啊。

三十年前的春天,他二十二岁,进士及第。杏林宴上,没有春风得意的意气洋洋,反倒是满怀忧国忧民的落落寡合。有人笑他孤高自许,他一笑置之。他自幼随父亲宦游,见惯了百姓疾苦,发奋苦读,岂是为富贵荣华?如果为万千黎庶计就是孤高,那我王安石认了!高,有什么不对吗?孤吗?我愿意有同道,没有,也就罢了。

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谢绝高薪肥缺,却为一个小小的鄞县县令而欢欣鼓舞,他兴兴头头地劝农桑,兴水利,办官学,在这块变法的试验田里,他收获了经验、威望与信心。(这就是他的拗吧!那时候,有看着百姓的笑脸,他拗得多么开心啊!)

他忘不了熙宁元年,年轻的新君召他越次入对,忘不了君臣二人的高谈阔论在大殿里的回响,忘不了皇帝脸上奕奕的光辉,眼中闪烁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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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了,他为了对这个年轻人“致君尧舜”的承诺,更为了社稷,为了黎庶,殚精竭虑,囚首丧面……想到苏洵在《辨奸论》里对自己的刻毒攻讦,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汹汹然的咒骂与攻击,他是向来不怕的,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像一位勇士,拍马舞枪,上阵一博。他那么专注而忘情地斗着,猛回头,好友司马君实、他喜欢的后生苏轼、胞弟安国……纷纷拨转马头,走到对方的营垒间去了。

天地间似乎这只下自己一个战士,和巨大而模糊的敌人对峙。

而今,皇帝也撤了!

他累了。

他只好请辞归山。

舟子也累了。

泊船杨柳岸。

他信步隋堤,看河边的纤夫吃力的爬过,看堤上的萋萋荒草,看堤下低矮倾斜的一小方一小方草屋……蝉躁得人一步懒似一步。

“相公,”小书童突然指着不远的前方,“那儿好大一棵梧桐树呢,咱们去那儿凉快一会儿。”

他迷离的目光忽然聚拢起来,“哦?是,是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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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这梧桐树不是种在人家院里吗?种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嘛!怎么这棵就长在这野地里?”书童一边絮叨,一边加紧脚步,跟上主人。

他苍老的步履突然急促起来,几乎是一路小跑,奔到树下,亭亭如盖的树冠覆荫百尺,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股清泉,霎时凉意从脚下爬到头顶。

他仰起黧黑憔悴的脸,看这股清泉的喷涌,以青青的笔直的干的形式,以墨玉一般的繁密的叶的形式,喷涌,直到与炎炎烈日相撞,那一片片闪闪烁烁的光斑,就是短兵相接碰撞出的火花!

他轻轻叩着梧桐的树干,仿佛听到悠远的琴声。

“要琴吗,相公?”没等他回答,书童就匆匆跑回舟中取琴去了。

他盘膝坐在树荫里,风从头顶流过,梧桐叶子中起了潮水,哗啦啦的流过他心头欧阳公四岁而孤翻译,驱走了燠热。

他又一次弹起《南薰曲》,琴声中,他仿佛看到舜与他对坐抚琴,他轻轻地和道:“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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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清越,余音袅袅。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古琴,说是前朝斫琴大师雷威用峄阳孤桐所斫的春雷琴。闲居的时候他常常抚琴,抚夫子的《猗兰操》,抚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但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坐在一株孤桐下,抚一张三百年前的孤桐。

弹着弹着,他仿佛也成了一株梧桐,正直的,高洁的,傲岸的,无所畏惧的,美的,孤独的。是的,我就是孤桐,愿为“解吾民之愠”而赴汤蹈火的孤桐,即使身被刀砍斧斫,千万刀雕镂也泰然处之、甘之如饴的孤桐。

他急急地走在河堤上,南方吹起他青青的衣襟,天地间回荡着他铿锵的声音:

孤 桐

天质自森森,孤高几百寻。

凌霄不屈己,得地本虚心。

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

明时思解愠,愿斫五弦琴。

次年,王安石再次拜相,强力推行变法。

九百多年过去了,被后世毁誉参半的变法事功早已远去,他的伟大人格却透过这首《孤桐》,永远青葱!并且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改革者,即使孤独,也会愤然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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