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消金社
作者 | 木子
25岁的李超凡是一个深陷现金贷债务的欠债老哥，为了维持生计和还债，他送过外卖、干过兼职跑腿等。最近，李超凡在各大贷款论坛及贴吧时常能看关于“跑分”兼职的各种广告，据说用户只需要注册平台账号，提供手机收款二维码，就能轻轻松松日入千元。
只需提供一个收款二维码就能稳稳赚钱，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真的要发生了？
轻松赚钱新门路
笔者了解到，作为今年很火的一个网络兼职项目，“跑分”就是利用自己的微信或支付宝的收款码，为别人进行代收款，随后赚取佣金。
具体流程是：
用户提供收款二维码（微信、支付宝为主）给跑分平台，同时给跑分平台缴纳一定的保证金。跑分平台利用这些收款二维码进行收款，每当用户收到一笔款项时，对应缴纳的保证金就会相应减少，由此来完成一进一出的跑分行为，同时用户会得到一定比例的佣金。
二维码跑分模式图
那为什么平台要利用别人的二维码来进行收款呢？
一家跑分平台的工作人员告诉消金社，他们平台让客户进行代收款的需求一方即时结算网赚，大多是游戏充值。因为游戏公司每天有大量的游戏玩家通过微信充值，有的甚至是千万级别的，但微信正常收款是有限额的，所以就需要大量的收款二维码。
“跑分平台的兴起，其实主要是赌博等黑/灰产团伙为规避安全打击，利用正常用户的支付账户进行洗款。”知情人士袁飞向消金社透露，比如，网络博彩公司自己的收款账户很容易被查封，怎么办呢？于是通过跑分平台，给一点佣金奖励，然后将跑分平台包装成了日进千元的网赚项目，而有些胆子大的平台则直接在推广中说自己是在帮赌博资金洗钱。
某跑分平台QQ群推广内容
据袁飞介绍，这些赌博网站一般设在境外，它们以每笔资金的2.5-2.8%为佣金，返还给跑分平台，跑分平台再以1-2%的佣金返还给平台注册会员，最终跑分平台通过赚取佣金差价进行牟利。
一般来说，会员接一个10000元的“跑分”项目，根据不同平台规则，平均可赚取130元到180元不等。如果用几个二维码一天多次充值循环，一天赚上千元佣金并不难。
而在发展会员的方式上，跑分平台采用的是类似网络传销的形式，介绍人就是会员的上级，发展会员可以赚取相应比例的佣金。
比如一级代理的佣金率是2%，他拉来的二级代理，佣金率是1.2%，其中0.8%的费率差就被一级代理赚走了，而且代理还可以享受团队总交易流水的奖励。
一位跑分平台代理向消金社透露，目前他带的小团队一天能跑近600万的流水。而这意味着他什么都不用干，即可躺赚上万元，他下个月的目标业绩是单日流水冲1000万。
某跑分平台代理后台账户截图
宣称来钱快、回报高的跑分兼职，吸引了不少像李超凡这样的年轻人投身其中。据一家跑分APP的后台统计，该平台兼职会员2150余人中，有1440余人为90后和00后，占比近七成。
暗藏洗钱风险
笔者发现，跑分模式看似赚钱轻松、利润可观，实际上，参与者要承担一定的资金风险，甚至是法律风险。
首先，资金安全无法保障。会员加入跑分平台时，除了要上传本人的支付宝、微信收款二维码，还需向跑分平台充值相应的押金，而押金金额等同于参与跑分金额的上限。因此，一旦遇到不靠谱的平台，这钱就很可能打水漂。
一位曾经参与过跑分的网友表示，跑分能赚钱，但特别麻烦，二维码容易卡死，而且这些钱都见不得光，平台如果跑路了你找谁说理去。
其次，违反了相关法律。有律师曾向媒体表示，“跑分”本质上是将用户的个人账号提供给他人使用，没有真实的交易为基础，这种行为本质上是有组织的欺诈交易。情节严重的，涉嫌刑法规定的洗钱罪，可能被处以五至十年的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若明知对方从事非法交易，可能构成共犯，需要承担共同犯罪的刑事责任。
鉴于“跑分”模式存在多种风险，相关部门和机构已出手整治。
7月26日，广东省公安厅在“净网2019”专项行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近日打掉一个利用跑分APP平台洗白赌资、逃避监管的新型犯罪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103人，冻结涉案资金1645万元。这也是全国首例打击跑分平台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案。
此外，微信和支付宝也在加大对跑分违规行为的打击。微信曾在不久前发布公告称，对于涉嫌宣传和组织微信“跑分”、涉及赌博、色情、欺诈收款等违规账号，根据账号违规程度采取限制收款、冻结等措施，情节严重并涉及违法犯罪的，将移交司法机关。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猫鼠游戏”
由此看来，想通过“跑分”赚钱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除了平台跑路的风险，在监管和支付机构越来越严厉的打击下，跑分者会经常遇到二维码失效导致不能收款的“困扰”。
“我的二维码，连着三天代收了3万就给我封了，而这已经是我被封的第13个码了。”一位跑分者表示，支付机构的风控近期很严，收款码现在只要是异地收款都会被检测。
支付宝限制用户二维码收款的通知
“如果你之前跟外地的交易不多，突然这么多外地的给你付款，微信当天就会限制你的收款，之前如果交易多，或者做过微商流水大，经常跟外地人交易，你微信就好用，一天就能收很多。很多不给力的微信，一天收一万元就被限制了。”该跑码者说道。
尽管政策对跑分平台进行高压打击，以不断压缩这个灰色行业的发展空间，但不少平台仍有自己的独特生存方式。
一家跑分平台代理柏青表示，封号率高，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就会把整天时间都浪费在找号上了。目前他们平台的策略是“轮换”跑，一个二维码跑到2万左右即时结算网赚，就把它换下来，换另外一个号上去跑。
“轮换”跑法虽然能降低二维码被封风险，但对码的数量需求也大。
“我们会通过码商直接批量采购新码，这些都是13、14年左右用邮箱注册的支付宝白号，20元一个，买完后找人实名即可。”柏青告诉消金社，刚注册的账号容易被风控，是不耐跑的，要想量大持久，就需要进行“养码”。
“目前市场上活跃着一批专业养码人，他们能将你手中的码养成‘神码’。通常是他们提供教程和配合操作，成功一只收取200元。”据柏青介绍，养码的周期并不长，如果是那种注册至少3个月以上，并且有交易记录的码，一般两三天就能变成至少能跑十万的“神码”。
笔者在与一位养码人沟通后发现，这些养码人的操作方式和一些博彩平台类似，主要是通过微信和支付宝的旧版本来避开风控，并从中寻找临界风控点，然后再进行测试，以确保收款支付环节的顺利进行。
某博彩平台网站公告
除了买码和养码，为降低平台被查风险，柏青他们平台也有自己的技术手段。
比如将平台的手机电脑登陆IP地址，都不设在国内，而是改在域外，并且平台的服务器也放在国外；通过用同名账户的信息去认证的“支付宝无限实名认证技术”，并配合转账不用露人脸的“过人脸插件”一起使用；此外，采取同城转账的订单匹配模式，来降低二维码的封号率。
某跑分平台推广内容
“这些方式不是说没风险，但是小点，而且，我们也有自己的保命方式。”柏青不愿告诉笔者保命方式具体是什么，但他透露说每笔交易银行和支付机构都有记录，大方向是“少弄点，总之不能太贪。”
笔者进一步调查发现，有部分跑分平台为降低监管打击风险，采用了换马甲的方式，直接将跑分平台“伪装”成互联网虚拟货币的交易平台。
某家以货币交易所形式“伪装”的跑分平台
“像牛牛、巅峰这样的跑分平台，操作流程其实很简单，对接需求，发布订单，然后用户接单，但这样操作并不安全。”某马甲平台负责人表示，他们平台和市场上一般的跑分平台的不同之处在于多了一个数字货币交易所，用户参与形式变成了币的买卖，而这和主流货币交易所又有所区别，主要服务跑分用户。采用这种方式，对于平台运营方的个人法律风险来说，他认为是非常安全的。
此外，还有平台从资金对接渠道开始做改变，某跑马平台运营人员透露，行业平台“死码率”高是因为大多数平台接的都是博彩的单子，这类单子政策管控严格。
“我们目前的平台，不接博彩单，主要对接是偷税、漏税商户，网赚和保健品类次之，所以说单量大，单量稳，死码率低。”该运营人员对笔者说道。
“第四方支付”
在腾讯守护者计划专家董蕾看来，跑分平台的资金操作方式属于“第四方支付”的一种。而非法“第四方支付”平台，是指未获得国家支付结算许可，违反国家支付结算制度，依托支付宝、财付通等正规第三方支付平台，通过大量注册商户或个人账户，非法搭建的支付通道。
董蕾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曾表示，非法“第四方支付”这两年发展很快，并且非常“专业”。这些参与者既懂网络黑产，知道赌博、色情、诈骗的钱怎么收，又懂支付，要知道市面上好用又便宜的收款通道在哪里。此外，他们还能自己开发网站或者APP，进行自动化实时结算。
今年年初，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检察院印发了《关于办理非法从事资金支付结算业务、非法买卖外汇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于2019年2月1日起施行。其中明确了使用受理终端或者网络支付接口等方法，以虚构交易、虚开价格、交易退款等非法方式向指定付款方支付货币资金的属于“非法从事资金支付结算业务”的情形。
警方警示：“非法‘第四方支付’平台如同‘账房先生’为黑灰产业打理着资金，好似犯罪分子的‘金融结算中心’。”所以，对其绝对要严厉打击。
对于公民个人而言，也应增强金融风险防范意识，切莫为了眼前利益，而成为非法“第四方支付”的推手，否则也难逃法律惩治。
注：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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