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欣赏
第【00569】期
(黄海 摄)
武夷山的日与夜
阿 霞
过了桐木关,就进入了武夷山国家公园的核心保护区。森林和森林不一样,大兴安岭被誉为“鸡冠上的绿宝石”,武夷山则是别在祖国胸前的一枚翡翠胸针。它古老,温润,以植被种类的多样性和分布形态呈现的美感,成为天然和稀缺最有技巧的表达。
诗中云,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这样的感受,在今天的武夷山保护区里仍然可以找到。山里的日夜同样幽静,只是白天近处的蝉鸣会屏蔽远处瀑布的水声。夜里蝉声住了,紫茉莉悄然绽放,开在不起眼的路边。自然村里灯光寥寥,几个半大孩子一处追赶玩闹,在茶场忙碌一天的人,总算得空给自己沏上一壶茶。
武夷山桐木村里的 27 个自然村,散落在南北长 35 公里、东西宽 25 公里的武夷大峡谷断裂带旁。村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并适应这里的生活,忙闲有节,与茶为伴。
(吴心正 摄)
雨神的盲盒
躲过了第四纪冰川侵袭,武夷山成了古生物的避难所。早在国家公园成立之前,科考人员已经深入其间,在方圆 570 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 96%、近乎与世隔绝的山水之间进行着探索与发现。在科考人员心目中,武夷山国家公园像是一个巨大的盲盒,不知道打开它的那一刻看到的是什么,但它永远会带来惊喜,是一座拥有新发现的神秘领地。
挂墩自然村的村民提到凯文,像是聊起一位老朋友。凯文是南京林业大学外籍教授、美国生物学家,他经常在村民的带领下前往海拔 1800 米的挂墩山。这一次,他来寻找一种角蟾,原本以为是普通的挂墩角蟾,经过照片比对后,他惊喜地认定为属于广义角蟾的新种。可是,当他再次来到新角蟾的栖息地后,却接连几天都寻不见它的踪影。
野外科考是一项艰苦的工作,没有收获是常态,然而好运气可能就潜藏在一阵风、一片雾,或是一场雨里。村民说,就是在一个雨夜,漆黑黝深的山林里,凯文教授和新角蟾重逢了。起初只有两只,后来是 4 只,直到发现了 18 只,足够的样本量。此后,他们经常在雨天不期而遇,凯文教授给了它一个诗意的命名:雨神角蟾。
雨神角蟾的照片,刊发在国际权威期刊 ZOOTAXA 杂志上,出现在武夷山国家公园智慧管理中心的电子屏幕上,图片高清,憨态可掬。它一夜之间被世人所知,却依然自在无忧地过着世外桃源的隐居生活,没有沦为标本。早在相机发明之前,科考人员保存和研究物种的唯一方式是制成标本,冠以“挂墩”之名的脊椎动物标本就超过了 50 种。
为人熟知的武夷山,有它的自然风光,天游峰、九曲溪;也有它的人文气象,摩崖石刻、朱子书院。而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里的武夷山鲜少示人,它保存着世界同纬度带最完整、最典型、面积最大的中亚热带原生性森林生态系统,令人心向往之又不忍踏足。
(吴心正 摄)
纯天然仪式感
诞生于武夷山桐木的红茶正山小种,被公认为世界红茶的鼻祖。万里茶道在此启程,途经江西、安徽、湖南、湖北、河南、河北、山西、内蒙古,一路向北延伸,穿越沙漠戈壁,途经蒙古国,最终抵达俄罗斯。
红茶漂洋过海到英国,生成了最早的衍生品英式下午茶。《茶叶与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记载,每天下午 4 点钟,英国人会抽出 15-20 分钟的茶点时间,上至皇室贵族,下至普通大众均会放下手中的工作,配合茶点,惬意地饮一杯红茶。他们一生中有三分之一是饮茶时间,一首英国民谣这样唱:当时钟敲响 4 下的时候,世上的一切瞬间为茶而停。西方贵族们都是喝着正山小种红茶,展现英伦生活百态。
今天,下午茶文化回流到中国,简化为休闲、社交,更多的则是一种日常。日常其实是一种底气,坐在茶农的桌前,用武夷山的水沏一盏武夷山的野茶,野茶不似正山小种有着厚重的烟熏味,又不似金骏眉,入口轻柔,带着一丝果香,在最短的时间内彰显出金贵的出身。野茶是茶里的普通人,又绝非千人一面,你很难用一种味道诠释它的一生,却又冥冥中暗合了相似的命运。
日本茶道脱胎于中国潮汕工夫茶,把仪式感做到了极致,从茶室的布置到繁复的待客程序,将宗教、哲学、伦理和美学一网打尽。主人把仪式感铆足,做到滴水不漏,客人恪守规矩礼节,喝得如履薄冰。友人调侃,日本茶道讲的一期一会,说白了就是喝得太累,可不想再有下回。
仪式感也分人造和天然,二者高下立现。坐在武夷山的瀑布前,泡一壶百年老枞,一口入喉,茶气站了起来。老枞的味道,有人喝不惯,有人喝不懂,不似岩茶入门级的水仙、肉桂,味道熟悉且亲和。老枞是年份茶武夷山海拔,多一年树龄增一分味道,八十年树龄以上的老枞,饱满的木质香中微微沁出蜡梅的清鲜,裹挟着树龄和风土的气息,历尽一棵茶树的阅历与风霜,好茶在骨不在皮。
(阮雪清 摄)
一片树叶的联想
黄岗山上的溪流自峰岩幽谷之中蜿蜒而下,汇聚成九曲溪。遥想古人隐居在此,舀一瓢清冽的溪水,煮一壶大红袍,隐于山水间,云与浮名散。现代人无心亦无福安于古人的山居生活,惯用科技手段实现短平快的感官体验。
嗅觉最为灵敏的是香氛界,设计师们深谙茶香的知性安神,信手加入一滴甜味便成了白桃乌龙,更有那些单凭名字就能令人产生联觉反应的绿茶逃逸、云南丹桂,宝格丽干脆出了一款中性香水,大吉岭茶香氛的灵感想必也是脱胎于一口茶,从入口到回甘的层次武夷山海拔,绵延成香的前调、中调和尾调。
紧随其后的是美食家,网络上流行起“秋天的第一杯奶茶”时,抹茶蛋糕已经过气了。且不提西湖名菜龙井虾仁,单说茶叶蛋是否已经令人熟知到遗忘了呢?
在武夷山,被招呼坐下来喝口茶是再日常不过的事情,茶人与客人之间的话题也是茶,一道道下来,茶的色泽,茶的味道,味道的结构,个人感受之间的幽微差异,倒茶与喝茶之外再无条条框框的拘束。在茶人眼中,茶叶只是一片树叶;在客人心中,一口茶就是一座山。
高山云雾出好茶,也出好茶人。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成立之前,山路难行,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砂石路连接着各个自然村之间,从这条路抵达海拔最高的麻粟村有 17 公里,以当时的路况,开车单程要一个半小时。茶和毛竹就是村民们全部的生活来源。
原生态的山水孕育出世界一等红茶,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喧闹花哨,桐木人依旧世代守护着茶山,沿袭着传统的方式管理茶场,用传统的工艺采茶、制茶,倾注全部的情感为一款新茶命名,在茶的四季轮转中安放自己的一生。待到来年春天,春水初生,春茶待醒,茶农们也要舒活筋骨开始劳作了,正是:武夷春暖月初圆,采摘新芽献地仙。
阿霞,内蒙古文学杂志社社长,《草原》主编,全国生态文学委员会常务委员。著有《妈妈手记》《草原人物志》等作品集。
制作:刘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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