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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诗人杜牧的咏史诗向来独树一帜,在其豪迈俊爽的诗风下,我们总能看到他的另辟蹊径与掩映之美。不过,或许是因为杜牧善于采用翻案的手段标新立异,又或许是因为他对女性人物多有关注,以至于读者总能从他的诗中找到许多好嗑的“爱情”故事。
如果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讲述了唐明皇对杨贵妃的宠爱,那么“春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则让曹操与江东二乔一度生出了“绯闻”。而他的另一首著名诗作《金谷园》中所描写的“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堕楼人”,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西晋“首富”石崇与其婢女绿珠悲壮“爱情”故事的传播……
影视剧中的绿珠。来源/电视剧《绿珠楼》截图
首富蒙难,婢女殉情
石崇,字季伦,西晋大司马石苞之子。少时以门荫入仕,因参与灭吴之战有功,获封安阳乡侯,后累迁至荆州刺史、卫尉等职。而石崇广为后人熟知,更多是因为他兼有文学家、“首富”与“情种”这几层身份。他在“太康文学”占有一席之地,其代表作《金谷诗序》曾轰动一时,就连王羲之所作《兰亭集序》也或多或少受此影响,中国古典园林从此有了“南兰亭,北金谷”的说法。另外就是他与王恺的斗富事件,一度成为古代奢侈消费的经典案例。
关于石崇巨额财富的来源,一般认为他出任荆州刺史期间,“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通过强盗手段攫取了巨额之财。但根据吴士鉴、刘承干《晋书斠注》引《初学记》卷18、《艺文类聚》卷21、《太平御览》卷417等史料所载,石崇则“少多意智,敏捷有计略”,擅长“百道营生”,他自己的庄园金谷园,被经营得风生水起,时人谓其“冠绝时辈”。又据(汤球辑)东晋王隐《晋书》,其父石苞临终前对他的评价:“此儿虽小,后自能得财。”也被唐代房玄龄等保留在官修正史《晋书》之中。由此可见,石崇不仅心狠手辣,敢于打家劫舍;同时也是一位左右逢源、经商有道的大庄园主。试问,这样的人会因为一个婢女得罪当朝权贵吗?
从正史记载看,似乎是这样的。据《晋书·石崇传》记载,石崇有一美妓,名为绿珠,不仅姿色美艳,还擅长吹笛。赵王司马伦得势,其亲信孙秀垂涎绿珠美貌,便派人向石崇索要。石崇一开始不想得罪这个佞臣,便叫出数十名婢女任由使者挑选,可当他得知孙秀非绿珠不要时,便勃然大怒赶走了使者。孙秀怀恨在心,便劝说司马伦除掉石崇及其外甥欧阳建。不久后,当石崇看到前来捉拿自己的士兵时,对着绿珠说道:“我今为尔得罪。”绿珠泣曰:“当效死于官前。”言罢,便从楼上一跃而下,自殉当场,而石崇一家随即被杀害。昔日最为繁盛、热闹的金谷园,从此沦为一片荒芜、凄凉之地。
绿珠画像,(明)佚名《千秋绝艳图》(局部)。来源/中国历史博物馆
绿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捍卫“爱情”不惜一死;而早已功成名就的石崇,也不惜舍弃毕生财富乃至生命庇护绿珠。如此悲壮的“爱情”故事,引起了唐代文人的一致同情与称颂。除了杜牧外,有写石崇痴情的,如著名僧人寒山诗曰:“伸头临白刃,痴心为绿珠。”还有赞美绿珠刚烈的,如汪遵诗云:“从来几许如君貌,不肯如君坠玉楼。”
宋元之际,以绿珠为主角的话本、戏剧蔚为大观,如宋代乐史的传奇小说《绿珠传》、元代关汉卿的杂剧《绿珠坠楼记》以及其他同名话本等,皆对绿珠殉情一事进行再创造。这些作品在讴歌绿珠忠贞爱情的同时,也对她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明代冯梦龙还把绿珠的事迹收录在《情史》的“情贞类”中,足见世人眼中的绿珠南朝齐,早已成为“为爱殉情”的代名词。故每当有痴情男女遭遇重重阻碍,便免不了提及绿珠一事,令人闻之动容。
只可惜,人们常会自我感动。正如曹操与蔡文姬的“青梅竹马”,实则是后人的捕风捉影(详见:)。石崇与绿珠的确是主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远远够不到“爱情”的门槛。石崇遇害,非绿珠也,他就算没有绿珠,甚至交出绿珠给孙秀,也未必能躲过这场灾祸。
被冤杀的石崇与潘安
石崇遇害,似乎是因为他曾与潘岳(即潘安)密谋对付赵王司马伦。据《晋书·石崇传》记载,孙秀讨要绿珠未果,于是大怒,“乃劝伦诛崇、建。崇、建亦潜知其计,乃与黄门郎潘岳阴劝淮南王允、齐王冏以图伦、秀。秀觉之,遂矫诏收崇及潘岳、欧阳建等。”然而,在另一位关键人物——潘岳的传记中,却分明记载:石崇、潘岳密谋对付司马伦一事,其实为孙秀诬陷。
影视剧中的司马伦。来源/电视剧《虎啸龙吟》截图
唐人所修《晋书》出现这种矛盾,并不奇怪。这部史书只是房玄龄主持修撰,由多人分工完成,一人只负责一部分。他们修史的资料来源也比较丰富,有臧容绪《晋书》、孙盛《晋阳秋》、王隐《晋书》、干宝《晋纪》、徐广《晋记》等,这些史料对一些人物或事件的看法,也必然不尽相同。故修史之人在择取史料时,难免会出现说法不一的情况。那么,关于石崇、潘岳的遇害真相,哪种说法才更加可信呢?
据《晋书·潘岳传》记载,潘岳之父潘芘任琅琊内史时,出身寒门的孙秀为其小吏,因其为人卑鄙“狡黠”,引起潘岳反感。这个说法是比较公允的。
首先,潘岳自身门第也不太高,所以他对出身不是特别在意。在担任河阳令期间,潘岳还曾厚待过落魄士人公孙宏。而在赵王司马伦、王戎等人的传记中,孙秀却依旧是以“谄媚自达”“睚眦必报”的小人形象出现的。这便意味着,潘安与孙秀交恶,主要是因为后者品行不端,而孙秀日后会攀咬潘岳、石崇,也就不难理解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可以证明潘、石二人的“无辜”。
据《世说新语·仇隙》记载:“孙秀既恨石崇不与绿珠,又憾潘岳昔遇之不以礼。……后收石崇、欧阳坚石,同日收岳。石先送市,亦不相知。潘后至,石谓潘曰:‘安仁,卿亦复尔邪?’”此事亦见于《晋书·潘岳传》。潘安、石崇临刑前的对话,颇值得玩味。先被押送到菜市口的石崇,见到潘岳时竟十分诧异,遂问道:“潘兄,您也一起上路?”潘岳以前写过一首《金谷诗》,云:“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本意是说大家关系好,到老了还是朋友,没想到此时却在刑场相遇,共赴黄泉。想到这儿,潘岳回复石崇道:“这下可真的是‘白首同所归’了。”
从两人颇具“喜感”的对话中,不难看出,石崇事先并不了解潘岳也会被处决。倘若二人真的曾一同密谋除掉司马伦,那么他们对于失败的结局,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当石崇、潘安被收押后,他们必然很清楚:同为主谋的对方也难逃一劫。但从两人“俱不相知”且石崇的询问看,他们对彼此“落网”一事毫不知情,这就进一步证明了:潘岳、石崇遇害,乃是孙秀一手炮制的“冤案”。
外戚、世族VS宗室、寒门
孙秀一介小人,能得到司马伦的信任,并非没有原因。他这个人,确实有几分小聪明与眼力见。他之所以在此时选择诬陷潘岳、石崇与欧阳建,绝非一时意气,而是见机行事、见缝插针。《晋书·石崇传》所载,石崇、绿珠“殉情”一事前交代的背景,正是“破案”的关键所在:“及贾谧诛,崇以党与免官。时赵王伦专权,崇甥欧阳建与伦有隙。崇有妓曰绿珠,美而艳,善吹笛。孙秀使人求之。……”显而易见,导致石崇、潘岳、欧阳建遭逢大难的直接原因,便是外戚贾谧的倒台。
贾谧是什么人呢?他是西晋开国功臣贾充的外孙。初,魏帝曹髦被杀,直接策划人就是司马昭的亲信贾充。后者指使成济、成倅对曹髦痛下杀手,“刀出于背”,而后又将成氏兄弟当成“替罪羊”丢出去,以平息朝臣的怒火。就这样,替司马氏做了不少脏活儿的贾充从此平步青云,还顺利将女儿贾南风嫁给太子司马炽。贾充另有一女,名唤贾午;上梁不正下梁歪,贾充人品败坏,贾午亦行为不检,贾谧正是她与韩寿私通(即典故“偷香窃玉”)诞下的。因贾充之子早夭,贾谧便被过继给外家,称贾姓。待贾充去世后,贾谧继承了家业与爵位(鲁郡公)。彼时,以“何不食肉糜”而出名的白痴皇帝司马炽虽已继承大统,却并无治理朝政的能力。再加上辅政大臣杨骏、司马亮无能,朝政大权就落入皇后贾南风与外戚贾谧手中,二人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并吸引了一大批公族子弟与中下层士族加入,由此诞生了赫赫有名的“鲁公二十四友”,具体情况参见下表——
上表可见,依附在贾谧羽翼下这一帮文人,个个大有来头。如著名美男子潘安、大土豪石崇、以文才见长的江东“二陆”、凭借一篇《三都赋》造成“洛阳纸贵”的文学家左思、“闻鸡起舞”的刘琨、茶道大家杜育……若再从出身看,其中不仅有京兆杜氏、颍川陈氏、太原郭氏、清河崔氏、吴郡陆氏这样的公族子弟,还有魏晋两朝重臣(如杜袭、和洽、牵招、郭淮、王濬、石苞)的子孙后辈。
值得注意的是,世家大族与士大夫依附外戚而构成的政治集团,正是历史的重演。
两汉时期,外戚干政的现象屡见不鲜,不少人认为:这是皇帝对外戚的宠信造成的。实际上,除了何进等极少数人外,绝大多数外戚都出身于“势倾天下”的大族,如窦氏窦宪(汉和帝)、窦武(汉灵帝)、阎氏阎显(汉顺帝)、邓氏邓骘(汉安帝)、梁氏梁冀(汉桓帝)。即便是屠户出身的何进,也曾得到过袁绍、曹操等公族子弟的支持。汉魏以降,尽管曹操、曹丕曾有意识地择选卑贱女子为后,但司马氏战胜曹氏后,外戚干政的现象又再度死灰复燃。魏晋之际,门阀世族彻底崛起,同样为士族出身的贾充、贾谧,当仁不让以外戚身份把持了朝政,并得到了其他世族的拥戴。
面对这种情况,汉晋时期的皇室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两汉时,朝廷对宗室多有打压,以至于外戚—世族集团威胁到皇权时,皇帝只能提拔心腹宦官。东汉晚期的“党锢之祸”,就是为了在打压清流士大夫的同时,遏制外戚—世族集团的继续壮大。与此同时,朝廷还放开了对宗室一脉的限制,提拔了不少刘姓子孙入仕。只可惜,宗室一脉长期遭到侵犯,不仅实力弱小,也早就对皇室离心离德(详见:),故汉末尽管有刘虞、刘繇、刘焉等五大州牧割据一方,但他们仍无法完成“兴复汉室”的大业。
时隔数百年,历史再度重演。刘邦建立西汉时,为“惩戒亡秦孤立之败”,大封诸侯王,欲以藩王为辅;到晋武帝司马炎时,又“惩魏氏孤立之敝,故大封宗室”,前后封了几十个同姓王,试图用藩王来制衡世家大族。但司马诸王的权力未必就很大,尽管他们都“以郡为国”,但“名山大泽不以封,盐铁金银铜锡,始平之竹园,别都宫室园囿,皆不为属国”,导致其发展受到较大限制。在此情形之下,西晋宗室为了与外戚—世族集团抗衡,也吸纳了一些寒门、庶族为己所用,所以孙秀这样的小人,才能得到司马伦的器重。
司马炎的出发点虽好,却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史学家祝总斌先生指出,“八王之乱”爆发的主要原因,就是“晋武帝在世时安排的皇位继承人及辅政大臣不得其人”。司马衷无理政之能,而托孤大臣杨骏“素无美望”“愎谏自用”,司马炎用来制衡他的汝南王司马亮,不仅打仗方面是个庸才,为人还十分懦弱,任人摆布。这两位“大才”,很快被皇后贾南风轻松解决。然而,贾南风、贾谧的当政又引起宗室的强烈不满。“八王之乱”的始作俑者——司马伦,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太子被废”为由,发动政变杀死贾谧,又矫诏赐死了贾后。
司马亮画像。来源/央视《百家讲坛》截图
所以说,孙秀挑选的时机非常巧妙。树倒猢狲散,贾谧一死,“二十四友”也没了栖息之地。当时,石崇、潘岳虽攀附贾谧,但更多表现在文学方面,因此两人罪不至死,一开始只免了官。眼见石崇失势,孙秀自然想踩着这位昔日的大富豪上位;谁知石崇虽然落魄,却仍有几分傲骨,不愿向其低头;联想到同样性格的潘岳,孙秀心中愈发嫉恨,便一手炮制了石崇、潘岳、欧阳建三人的冤案。原来,石崇的外甥欧阳健与司马伦素有旧怨;而潘岳、石崇又是“二十四友”中的领袖人物,这同样符合宗室欲打击外戚旧党的计划。
就这样,针对他们三人的冤案,顺理成章地被通过了。直到晋惠帝复位,石崇才被平反,得到了以九卿之礼的丧葬规格;其从孙石演,也被加封为乐陵公。这同样能证明石崇之无辜,倘若他真以谋逆大罪见诛,又岂能轻易被平反?
“爱情”从何处而起
既然石崇不是因绿珠而死,那两人之间的“爱情”故事便有待商榷了。实际上,就算没有绿珠,石崇心里也明白,他不大有可能躲过这次灾祸。这固然是因为石崇在“二十四友”中地位颇高,也与石崇拥有的庞大财富撇不开关系。据《晋书·石崇传》记载:“及车载诣东市,崇乃叹曰:‘奴辈利吾家财。’收者答曰:‘知财致害,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
没了贾谧这个后台,石崇拥有的巨额财富,就成了他的取祸根源。
被捕时,石崇心里还松了口气道:“我不过是被流放到广州、交州罢了。”在他看来,既然家产被盯上了,大不了将其舍弃,换自己一条性命。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石崇之前认为他不会因为这场灾祸而丧命,可还是眼睁睁看着绿珠坠楼;甚至他先前所说的“我今为尔得罪”,也未尝不是在暗示绿珠自杀。试问,这样的石崇对绿珠有真情吗?
也许是有的,但他对绿珠的感情,远不如后人描绘得这般深厚。不难看出,石崇“逼死”绿珠,更多是为了掐断他与孙秀之间的矛盾,而后以全部身家换一个流放交、广的机会。因此,“石崇庇护绿珠”的说法颇站不住脚。既然如此,“绿珠为爱殉情”的说法又是不是真的呢?
恐怕也是未必。从《晋书·石崇传》中的描写看,唐人对绿珠充满同情,甚至不排除一种可能:“绿珠为爱殉情”是唐(或南北朝)人刻意营造出的、更容易被世人接受的一种结果。
可以肯定的是,绿珠在一众婢女中,的确十分特别且出众。南朝齐谢眺曾有诗云:“清吹要碧玉,调弦命绿珠。”由南入北的文学家庾信亦云:“绿珠捧琴至,文君送酒来。”
在南北朝文人的笔下,绿珠是精通琴艺的一代大家;非但如此,她的舞蹈造诣也十分之高。如南朝梁庾肩吾所描写的:“自作明君辞,还教绿珠舞。”绿珠擅长舞蹈一事,必然流传甚广,故《旧唐书·音乐志》中亦有记载:“晋石崇妓绿珠善舞,以此曲教之,而自制新歌曰:‘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英。’晋文王讳昭,故晋人谓之《明君》。”除此之外,关于绿珠善于吹笛的描写,也有不少。
绿珠画像。来源/《南陵无双谱》
但奇怪的是,唐人所撰《晋书》中,只保留了绿珠“善吹笛”,而删去了她擅长琴艺且能歌善舞的一面。这恐怕是因为:笛音凄楚哀怨,颇有悲凉之感,恰好符合绿珠坠楼而死的悲剧结局。由此可见,唐人在撰修《晋书》时,曾有意识地为绿珠的悲剧结局做出铺垫。
更巧合的是,“绿珠坠楼”这一情节首见于《晋书·石崇传》。谈及此事,此前史料中确有相关描述,如干宝《晋纪》、徐广《晋记》等史料,记载了孙秀向石崇索要绿珠未果,遂向司马伦进谗言以及石崇“尽出其婢妾数十人”供使者随意挑选等情节,与唐人所撰《晋书》无二。唯独石崇与绿珠的对话与绿珠坠楼这两处细节,无处循迹,似乎在唐代才被“发掘”出来编入史料。就连刘义庆《世说新语·仇隙》中,也只简单提及了“孙秀既恨石崇不与绿珠”一事,而未见“绿珠坠楼”。
不妨大胆假设:尽管绿珠才貌双全,但毕竟贫贱出身,其下落与结局很难见于诸史书。反倒是在文人笔下,她的事迹才保留了极少部分;而正是因为南北朝以及唐代文人对绿珠的同情与重视,他们才更愿意看到一个完美形象的“绿珠”——她才貌双全,虽屈从于大富豪石崇南朝齐,却仍有贞烈之志……
与之相比,同时期的石崇,却从“时而拥有傲骨、时而又谄媚侍主的复杂文人”形象,逐渐转变成“为富不仁的大商人”。刘义庆《世说新语》中,就记载了石崇“劝酒杀美人”与“水晶蹄(美人之足)汤”二事,描绘出他视人命为草芥的残忍一面。上文在探讨石崇巨额财富来源时,也证明唐人删除石崇“经商有道”的一面,只保留了他的强盗行为。
由此可见,石崇在当时的形象并不太好。可越是如此,就越能突出绿珠的不幸遭遇与其为爱殉情的难得之举。这种认识,应当起源于文人笔下的诗文及其他传奇小说,后经民间百姓认可与传颂,愈演愈烈,进而影响到史书的撰写。
此外,当“旧事”照进现实,绿珠与石崇的“爱情”故事将会得到更为广泛的传播。
据《旧唐书·乔知之传》记载:“(乔)知之时有侍婢曰窈娘,美丽善歌舞,为武承嗣所夺。知之怨惜,因作《绿珠篇》以寄情,密送与婢,婢感愤自杀。承嗣大怒,因讽酷吏罗织诛之。”乔知之与婢女窈娘的悲剧,与石崇、绿珠二人的遭遇何其相似?毫无疑问,乔知之一事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石崇、绿珠“爱情”故事的成型。随后又在中晚唐一众诗人的吟咏与传奇小说的刻画下,二人殉情之说也就“板上钉钉”了。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沾了婢女绿珠的光,石崇的“人设”反而有向积极一面发展的可能。后人再谈到他时,虽有一部分人批评他生活奢侈、为富不仁,但也有一部分人,对他的“痴情为绿珠”的行为表示了同情与肯定。看来,历史人物的形象,会随着民间接受、认可的程度,或多或少产生一些变化。
参考资料:
1、汤球辑,杨朝明校补《九家旧晋书辑本》,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 , 1991.8
2、房玄龄等撰,吴士鉴、刘承干注《晋书斠注》,北京:中华书局,2008.9
3、刘义庆撰,刘孝标注,余嘉锡笺梳《世说新语笺梳》,北京:中华书局,2011.3
4、孙生:《汉魏政治风云与士人的生命忧患》,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12
5、祝总斌:《“八王之乱”爆发原因试探》,《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0年第6期
6、誉高槐、廖宏昌:《石崇之历史原貌及文学形象演变探微》,《北方论丛》,2010年第6期
7、高胜利:《西晋门阀制度下寒族崛起与文士潘岳之死关系考》,《语文建设》,2015年第15期
8、夏习英、宁稼雨:《绿珠故事的演变及其文化内涵》,《厦门教育学院学报》,第11卷第2期
9、马吉照、李国新:《石崇、绿珠和唐诗中的金谷园意象》,《玉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第40卷第6期
END
作者| 瀛洲海客
编辑 | 詹茜卉
校对 | 李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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